11天，38部戏剧，110场演出，接待近4万名观众、30万游客——2023阿那亚戏剧节在6月25日落幕这一天，用一组数字验证了其火爆。

这是一场以“呼喊和细语”为主题，抽离出日常范畴的海边戏剧节，也是从戏剧的维度看待当下生活的另一处彼岸。在阿那亚戏剧节举办的11天里，在社区街头，在剧场，在海边、树林、湿地、沙滩，甚至在海水中，处处人潮汹涌。戏剧花车巡游，海边篝火晚会，深夜或凌晨的海边戏剧，不分时刻，不分昼夜将狂欢气氛推向顶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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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那亚戏剧节是一个最大的沉浸式戏剧，每个人都是戏剧参与者。”艺术总监陈明昊在戏剧节期间恐怕是最忙的人之一。他每天仅有三四个小时睡眠时间，担纲开幕大戏《红色》与闭幕大戏《海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》的导演与演员。他沉浸于这种只有戏剧的日子，人与人之间形成一种原始的、面对面的、专注又简单的交流方式。

6月26日下午，导演刘畅醒了。他跟戏剧节艺术总监孟京辉、陈明昊，戏剧节主席马寅和艺术家、观众齐聚夜幕沙滩，庆祝到当天凌晨四点才睡。

之后等待他的，是紧锣密鼓的收尾工作。作为阿那亚戏剧节中备受瞩目的“候鸟300”艺术单元的艺术总监，刘畅需要在戏剧节结束后，将沙滩上来自300位艺术家的作品全部搬离现场。他忙不迭地跟周围人打招呼，看着艺术家们收拾起行李准备回程，看着建筑师马岩松设计的候鸟沙城即将被夷为平地。

大戏落幕，观众离席，海边即将恢复宁静。阿那亚戏剧节就像一场关于艺术与戏剧的梦境，在辽阔的海边发生过。艺术爱好者和戏剧发烧友都在这里找到真实自我，看戏剧在这里肆意生长。

限时300个小时的“候鸟300”

“我完全待在阿那亚的时间，有整整一个月。”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，导演刘畅表示，阿那亚戏剧节这样的规模，在世界上也是罕见的，“一般艺术节持续时间也就10天，但阿那亚能在短时间内聚集那么多艺术家，持续那么长时间，很少见。”

2021年，首届阿那亚戏剧节上，刘畅、朱砂、郑靖和陈明昊联合发起“候鸟300”计划。这个艺术项目邀请来300位艺术家，在海边共同栖居、交流、创作300小时，又像候鸟一样迁徙。

第一年，“候鸟300”艺委会收到1587位报名艺术家的450组作品，今年则招募到1946位艺术家的545组作品。

刘畅说，艺委会对艺术家的甄选没什么特别要求，只要想法可以执行，任何艺术门类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都可以在“候鸟300”飞驰。在这个无边界的舞台上，艺术家涵盖戏剧、影像、身体、音乐、声音、绘画、装置、行为、诗歌文本、魔术、文身等多元领域，真正打破梦和想象的界限。

今年的“候鸟300”中，既有建筑师马岩松、雕塑家向京，也有来自清华美院、中国美术学院的毕业生，以及不同领域、不同国家的年轻艺术家。

马岩松在海边筑起一座由沙铸造的城堡，这座沙城从诞生之日起，就设定了300个小时的时限。沙城中矗立一面巨大电子时钟，时刻倒计时，“候鸟300”结束，沙城也将消失。

海边既有雕塑家向京与瞿广慈在2004年做的一组人像雕塑《刘静和康晓亮》，也有194场演出。不需要购票，走在沙滩上，人们随时能进入一场演出，邂逅沙城里散落的艺术装置、雕塑或行为艺术现场。

“阿那亚戏剧节就是一个大型的艺术创作。”刘畅说，第一年“候鸟300”诞生时，有人将这个项目与美国的火人节做对比，但到了今年，没人再提火人节，大家发现，“候鸟300”是个独一无二的项目，它既难以定义，又没有艺术边界，什么事情都能在海边发生。

刘畅印象深刻的是，有些年轻艺术家在沙城里整天游荡，喝酒、聊天，看起来无所事事，但突然在某一天的凌晨，他在海滩上看到艺术家们用整夜时间做出来的雕塑。那种灵感突发的状态，以及突如其来的视觉撞击，恰是“候鸟300”带来的艺术创新力。艺术的门类在这里被挑战，被打破，300位艺术家可以随意搭配，自由组合，自由创作。阿那亚戏剧节本身就是一个无边无际的舞台，任想象力肆意落地。

“我们希望大家可以了解各个领域的艺术家在干嘛，你可以找到你感兴趣的人，看见其他艺术家怎么工作。与此同时，大家一起再去创造新的作品，这就是‘候鸟300’的意义。”刘畅说，当艺术家们在一起生活300个小时，完成诸多跨领域的创作，事实上，从艺术家到观众，都体验到一种新的艺术形式。

更不一样的体验是，当阿那亚戏剧节结束，“候鸟300”的一切装置、雕塑都将拆除，有些被回收利用，有一些经由艺术家再创作，延伸为新的艺术作品。在这一点上，艺术又发生了新的转折和变化，生发出更多可能性，解读艺术、精神与时间之间的新涵义。

就如马岩松所说，“物质都有时效性，永恒的只能是精神。”

容纳艺术的天马行空

在阿那亚戏剧节，观众能感受到的，是一场接一场的海边奇观。尽管戏剧节是国内艺术领域的新生事物，却拥有非凡的包容与吸引力。

整个戏剧节上，15座剧场终日循环演出，在盛夏的海边，在阿那亚诗意的白色礼堂，以及爆红的海边图书馆，任何场地都可以融合艺术与戏剧的存在。

策展人朱砂很感慨的是，他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，始终难以在城市里落地和推进，却能在阿那亚找到栖息的方式，找到被展示的空间。

作为阿那亚戏剧节跨界艺术板块的重要单元，戏剧房子由艺术总监陈明昊发起，建筑师梁琛共同策划，邀请来自文学、哲学、音乐、美术、戏剧、电影、社会学、时尚等各个领域的艺术家，在阿那亚不同的场域搭建以经典戏剧为名的建筑空间。

戏剧房子是限时限地的“造梦空间”，白天可以参观游览，夜晚则让预定者体验“剧场中”入睡。陈明昊说，这里就是个天马行空、胡作非为的空间，“要的就是一股不务正业的劲儿”。

阿那亚戏剧节四年展（AQ）暨2023舞台美术9+9人展，以“剧场来自外太空”为主题，把18位艺术家脑海中的舞台世界构筑成型。

车库DDC上演了18组乐队live、10组DJ，从特立独行的另类电子到严谨流动的爵士乐，从草原奇妙之声到迷幻古筝，用音乐对撞戏剧。

今年的公共艺术，则延展出海边对话、海边工坊、海边放映、青年导演峰会、戏剧大巡游和海边篝火五大内容，公众和艺术创作者们坐在一起，感受炙热的艺术浪潮，也在艺术场域中生发出新的互动。

在小红书和豆瓣上，戏剧爱好者热烈讨论着今年的回忆片段。中央芭蕾舞团为阿那亚量身打造的《浪漫》在海天一色中起舞；陈明昊的戏剧《红色》把阿那亚白色礼堂变为红色画室，在广阔的天地为戏剧增添流动的力量；孟京辉的爱情音乐喜剧《十二首情诗》，让歌声融入海浪，后现代的舞台与绵延的海岸交融；《海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》连演三个夜晚，观众在凌晨三点的海边剧场等待守候演出，等待沙滩日出，戏剧在清晨的海边流淌。

当戏剧节结束，刘畅忙着安排工作人员收尾清场，他坦言，有一点点狂欢过后的失落感，但更多的是满足和成就感，长达一个月的阿那亚生活，让他认识无数艺术家和志同道合的人，“大家会更珍惜永恒和瞬间”。

（图片由阿那亚戏剧节提供）